到底是一鸟不鸣山更幽,还是“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就看你是由寂得照,还是由照得寂。
文人写禅,虽多属描摹,但亦有堪为真正禅诗、非常地道的作品,而作者多常年习禅,其契入乃有不亚于方家者。
张商英是个例子,他写法融百鸟衔花公案的颂古诗完全是方家手笔:
花落花开百鸟悲,庵前物是主人非;
桃源咫尺无寻处,一棹渔蓑寂寞归。
牛头法融未遇四祖道信前,常有百鸟衔花之异,及至悟后,百鸟不来,张商英以“桃源咫尺无寻处”拈提这无修无整之境,而以意在言外为之,于内容、于形式都是颂古诗中的佳作。
张商英于禅还不止于此,他示寂时写道:“幻质朝章八十一,沤生沤灭谁久识;撞破虚空归去来,铁牛入海无消息。”直看文字,必以为是宗门方家所为。
耶律楚材也是个例子,他《过天山呈行秀》的绝句如此写道:
一入空门意畅哉,浮云名利也忘怀;
无心对镜谁能识,优钵罗花火里开。
这样的例子其实并不乏见,张九成、张拙都留有广为传世的禅诗,而要谈到居士入禅,最具代表的当然是庞蕴,他一家坐脱立亡,多少禅子到此也得低头。庞蕴之诗作,或系现量、或系谈理,都有着禅诗某种的典型特质:
黄叶飘零化作尘,本来非妄亦非真;
故宅有情含秋色,无名君子湛然身。
庞蕴虽现居士身,事实上是最地道的禅者,所以其诗也同样有与常人不易对应的特质,正所谓入于现量之诗固不必以诗观,谈禅理之诗却又多乏诗味,因此,谈禅味诗作不论禅家、文人,总得回归诗禅得兼乃至无别的作品才是。
王安石钟山诸作就有这样的境界,他契禅颇深,又具文才,写来乃不着痕迹:
投老归来供奉班,尘埃无复见钟山;
何须更待黄粱熟,始觉人间是梦间。
这《怀钟山》虽有道心,还只是寻常感慨,但有此感慨就有其用功:
江上悠悠不见人,十年尘垢梦中身;
殷勤为解丁香结,放出枝间自在春。(出定力院)
以院喻花,以花喻院,说的还是人,而有此用功,就有了他流传千古,不着一字的禅诗:
终日看山不厌山,买山终待老山间;
山花落尽山长在,山水空流山自闲。(游钟山)
涧水无声绕竹流,竹西花草弄春柔;
茅檐相对坐终日,一鸟不鸣山更幽。(钟山即事)
禅诗要写好,须得“一鸟不鸣山更幽”之趣,此句遂为禅家所引用,以示绝待的寂然,而到底是一鸟不鸣山更幽,还是另如他自己所示的“风定花犹落,鸟鸣山更幽”,就看你是由寂得照,还是由照得寂。而在这照寂之间,他另一首的《寓言》乃可为禅子箴:
太虚无实可追寻,叶落松枝谩古今;
若见桃花生圣解,不疑还自有疑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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