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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是抄经: 溯本求源寻本真
作者:木杉 编辑:明灯

在北京见到“如是抄经”团队,他们正聚在一起抄经,一纸一笔,一席一案,正襟端坐,光照真如。

中国人抄经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到1600 多年前。彼时,一代又一代抄经生,穷经皓首,焚膏继晷,将全部生命化作永恒的线条,用抄经记下生命全部的风采和光芒。时至今日,为何仍有人自讨苦吃,甘做当代“抄经生”?


众缘和合

如是抄经的缘起可以说是众缘聚集的结果。

自诩为“经生”的黄秋原从小开始学习书法,从哈尔滨师范大学艺术设计系毕业后,他进入一家广告公司工作。尤其喜欢写字的他,平时无论工作加班到多晚,回去都要写上几笔。最近数年则完全辞职,全部精力投入到书法创作领域。“进入这个体系后,我觉得再做别的事情就是在浪费生命。”

他早年临习二王行草,近来主攻唐人写经。唐代佛教进入昌盛时期,抄经体书法也达到历史鼎盛期。“我写经其实是为了调解书法上的问题,唐人写经的笔法都很完备,一笔一划很扎实。”接触到唐人写经后,黄秋原开始遍临唐人写经真迹,反复研究唐人写经之真味。虽然也略有小成,但他总觉得还差点意思,怎么写都没有唐代的气息。

一次机缘巧合,黄秋原从日本买到一些唐人写经的真迹片段。仔细揣摩之后他发现,我们现在使用的笔墨纸砚等材料跟唐人写经已经不是一个体系。“完全不是那个时代的东西,比如我们现在所用的生宣纸,在唐代是卫生纸或者是包装用纸,不会用在书画上面。”

笔也一样。唐代抄经时使用的笔多为缠纸笔,这种笔含墨量大,还因为笔中的缠纸可以吸收掉墨中多余的水分,从而使墨更浓。“而现在市场上的笔则大都是宋代以后的传承,把缠纸去掉了,直接把动物的毛根部扎一下。”

“载体不一样了,我就想要从材料等方面尽量去接近那个时代。”

黄秋原找到了贡斌。他在2009 年创办的德承贡纸坊现在主要从事古法造纸等方面的研究,为国内一些博物馆提供史书古籍等文物的修复,同时也为一些院校和社会组织的教学实践提供帮助。

“如是抄经从我这一块讲,我们是在复原分级蒸煮法的古法造纸。在这个过程中就有了相互的机缘,认识了秋原老师,他在抄经的路上需要这种材料。”

于是两人成立了一个复原小组,尝试着去追寻古人的材料。贡斌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们现在看到的佛经和以前的佛经,文字并没有变,但是很多材料是不同的,我们就想着先把材料做出来。”

“为什么会有玄奘法师这个人呢?是因为先有丝绸之路,如果没有丝绸之路也不会出现这个人,必须要先有路,才会有在上面行走的人。”

材料为路,路有了,路上的一切自然也会呈现出来。


与制笔大师李小平的相遇也就显得水到渠成了。李小平作为中国文房四宝协会毛笔专业委员会的副主任和南昌文房四宝协会副会长,一直把毛笔文化的传承和复兴作为自己的使命,从毛笔文化的角度重新激活我们熟悉而陌生的毛笔。他前后经过多年钻研,几经学习,最终仿制出的“唐代缠纸笔”,解决了黄秋原贡斌等人抄经中笔的问题。

彼时,写书法的胡佚坤正和贡斌办一个名为“好学会”的习字班,从最基本的书法入门开始,教大家如何去临帖。“今年我们又扩充了一个抄经班,从书法的角度来讲,我觉得这是一件挺好的事情。”

与黄秋原唐人写经的风格不同的是,胡佚坤的书法走的是宋代以后的路子。“在抄经的过程中,我们要摈弃很多的技法,你不能在抄经的过程中去炫技。抄经的时候一定要有一个很平和的心态,安静、踏踏实实地把最原始的状态表现出来就行了。”从3 岁半就开始拿毛笔的胡佚坤对抄经有着自己的理解。

“我觉得人应该做对的事,你活着的意义是什么,生命不在于长短,而在于我们有没有一颗利他、利众生的心,如果有的话那就是菩萨心,在行菩萨道。”负责宣传推广的李敬也是在这个时候走进来的。在此之前,她经营着一家文化公司,在看到黄秋原抄写的《心经》和贡斌古法复原出来的纸后,觉得很有意思,遂决定发心帮助他们做推广。“本身我也是皈依的居士,我就觉得这件事情特别好,能帮助到各位老师。”

著名茶人张御群的加入,更是给他们提供了佛学上的精神指导,“如是抄经”这个名字也是他给取的,“如是”二字来源于佛经中的“如是我闻”。

“张老师经常给我们讲那个时代的佛经应该是什么样子的,他是我们的精神领袖,我们都只是工匠,对于经学的理解或者说底蕴不够,张老师刚好弥补了我们这方面的空缺。”贡斌说。

纸、笔、抄经的经生,还有一些相关方面的老专家提供一手的关于唐人写经的电子和实物资料……这众多的善缘推动着“如是抄经”一点一点地往前走。

“墨的体系是最难恢复的,目前还没有一个做墨的人来加入我们,我希望有人能来做这样的事。”“经生”黄秋原如是说。



溯本寻真

“抄经这个行为,我们应当升起恭敬心,跟古代的先贤们学习,真正地把它当成法宝来做。自佛教传入中国以来,无数的高僧大德披荆斩棘,前赴后继地把这些经典从印度‘取’回来,值得我们用最好的笔墨纸砚保存下来。”作为整个“如是抄经”团队的精神领袖,张御群对当下他们正在做的事情有着深刻的理解。

相比而言,贡斌关注更多的是材料的“真”和“纯”。“我们每一个人都抱着一颗真心,在不同的职责下希望可以做一个对后代有交代的人。”

贡斌把自己称为一个匠人,他想要复原唐代那种真正能够“寿千年”的纸。这句话说出来只有短短几个字,但真正做起来绝非一朝一夕之事。

唐代的纸距今一千多年,且相关史料存世又少,要复原起来谈何容易。正如他所说,“每个时代都对材料有不同的认知,这些最终呈现出来的是那个时代的人的精神思想。”

因此,在每次做纸的过程中,贡斌都把自己当成一个学生,去跟不同行业的人接触学习。而且在做纸之前,他都要闭关一段时间,戒酒戒肉。“就是要对它有一个敬畏心。”最终,他复原出来的硬黄纸成为很多古籍复原的重要材料。

“唐人写经为什么要用硬黄纸,不是为了做效果,而是为了让佛法能够长久地保存下来。纸寿千年,不是说所有的纸都能寿千年的。在当下这个社会,硬黄纸复原了,唐代的缠纸笔复原了,已经失传了几百年的工艺复原了,这必然是有它的使命的,我们要为后人铺一些路,我们就是铺路石。”

对于一个“经生”而言,黄秋原所谓的铺路,就是为后人留下一些长久保存的经典。抄经是一件辛苦的事,一个书法家书风的形成需要长时期的养成与训练,走惯了的路,用惯了的笔,写惯了的帖,要推倒重来,难上加难。 而抄经需要用小楷作书,不能张扬自己的个性,这就意味着他过去擅长的各种书体全都用不着了,曾经下过苦功的各路名家也只能留在心里;抄经不能出错,一篇经文,从头至尾几小时写下来,稍有差错,便全部作废……


“很多人都问我说,你天天这样反复地抄,会不会觉得太累,太辛苦。从我个人来说我一点都不觉得辛苦,如果觉得辛苦,我就不做了,人为什么要做一件辛苦的事呢。”黄秋原说,在他看来,抄经是一件非常愉悦且有意义的事情,因为在抄写的过程中,总会觉得后一笔会比前一笔好,后一个字会比前一个字写得好。“我觉得我写的每一笔都是有生命的,我能看到这个生命,看到每一个笔画都在呼吸。”

现在的黄秋原每天都要抄经6-8 个小时,在保证工作量的同时也保证质量。他已然把“如是抄经”的工作当作生命的一部分。“修行有八万四千法门,抄经对我来说就是修学佛法的一个法门。”

黄秋原希望有更多的人知道并参与到这个事情中来。“我一个人一天写3000 字也好,5000 千字也好,字数总是有限的,抄经应该是一种社会行为,至少在宗教体系里应该知道。佛法僧三宝,佛宝和僧宝都有传承,经就是法宝,现在法的载体出现问题了,所有的载体都承载不了一千年的寿命。”

事实也正是如此,古代经生以虔诚之心态抄写的经典历经千年依然传世,而当代人更多地是把抄经当作是一种消遣。“古人抄经是一个综合体系,不是说我把字写好了,就可以了。笔墨纸砚、技法、包括仪轨,抄经是一个多维度的东西。”

去追随古人的脚步,把中国最传统的文化元素传承下来,其实也是“如是抄经”一直在做的事情。无论是复原古法造纸,还是传承唐人写经笔法,都是想借助这种溯源寻真、返本归元的方式,让人找到那种精神,安静地坐下来,磨墨,抄经,一笔一画地生起恭敬、欢喜。

“目前我们还只是在小范围地实验、探索,我希望未来抄经可以像古代的经生那样,变成一种职业。只有这样,才会有更多的人加入进来。”贡斌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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