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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茗法师:禅是一枝花
作者:成和 编辑:小闫

对于花课,已过不惑的万茗法师有着近乎于孩童般的本真。

自然界的花朵是朝开夕合。万茗法师总会在特定的时间,深入山野。庭中花,园里草,耐心观察良久,方才择取心动之物,置入器什。既是课花之成品,也作平日事茶造境之用。

在微信朋友圈里,万茗法师每日都会发布一张课花的成品图,辅以小段文字,以表当下心境。429日,法师云游他处,在当天的朋友圈里,他留下这样的话——“今日刚到,外有狗叫,地头不熟,不敢偷花。”

静听花语

1973年出生的万茗法师出家时间不长,掐头算尾不过6年的时间。用他自己的话说,出家之前,自己很少去寺院,也不会去素食馆用餐。只是亲近佛法许久,水到渠成罢了。

而大学时期修习中文专业,之后又从事文物工作的缘故,让万茗法师对传统文人的生活方式心升倾慕,课花既是回归传统生活,又是身为出家僧人,修习禅法的途径。

初学之时,万茗法师也曾痴迷于花道资料里的美图,结果反倒让自己手足无措,“照着资料,每日乱插乱剪,常被老师批评。”于是,万茗索性抛弃花道资料中繁缛的技艺,舍去外化的美学元素,回归到一朵花最原始和自然的生命本质当中去。

他只身走入山野,坐对野花,慢慢欣赏花草的意态,待到心内有些触动,才慢慢用剪刀剪下花枝。带回僧寮,用大号的花瓶慢慢将花枝暂时供养。亦如采花时观察花朵的意态,修花时,内心有所波澜,万茗法师才会下剪修枝。一边修剪,一边还需甄选合适的器物,用来盛载花草。

虽然最终呈现出的成品,多是一株花草和一件器物的组合,但万茗法师期间耗费的心力并不亚于备置一场庄严的法会。

为了保证花朵的质量,万茗法师坚持亲自从原野采撷,即不假借他人之手,也不从花店购置。对于花朵品相的选择上,除了味道和毒性等传统意义上的考量之外,万茗法师又加上了属于自己的两条:“独株花不选,为了避免在园中绝种;古树奇枝不选,因为需要很长的时间才能长成。”

而在真正落到剪花的过程中,又是一个“舍”和“得”之间的博弈过程。即使再美的花枝,若不能打动内心,万茗法师都会将其剪掉。同时又不能一味做减法,“植物生长不易,宁可慢一些,不能过于心急。”为了斟酌一片叶子的存留,万茗法师常常会对着叶片,凝视半晌,常常泪如泉涌。看似简单的一花一器,甚至需要耗费一整天的时间。

在这花器之中,花朵本身的生机之美是万茗法师最想表达的主题,而非同当下流行的插花艺术一般,对于人工的技艺追求至极致。“如果从禅意美的角度出发。我希望看花的人可以‘听’到花草的声音,注意花草本身的自由和生机。”

正是拥有着这样的特质,万茗法师把花事搬到了他的茶席中,也恰好解决了困扰他许久的一个难题。

“我用茶席表露自己的心境,静物堆砌成的茶席纵使再美,时间长久总会让人压抑,所以必须拥有灵动的内容。伊始,万茗法师单纯地采用焚香的手段,通过烟岚的变幻达到造境的目的。但时间一长,万茗法师总觉得焚香的手段过于单调,有所不足,便想到了用花道诠释。“花虽小,确是茶席的点睛之笔,造境首选花道。”

除了花,万茗法师还将古琴、香道等元素融入了自己的茶席,旨在寻求静物中的灵动之美。201311月,依托常熟博物馆,万茗法师和友人们在一间古旧的老宅里,举办了一次茶会。考虑到茶会发起人的身份和老宅本身的环境,万茗法师将茶会定名为“琴无倦”。

虽说准备了古琴表演,但万茗法师对此却非常谨慎。“当初没有准备把它做成一场表演。我们邀请了宾客,但不会强调太多的互动。”茶会当天,宾客和主事者相对而坐。僧俗共处,共享清茗。同时,万茗法师还安排了古琴和香道的展示。为了和古宅的整体环境搭调,所用的古琴分别来自唐、宋、元、明四个朝代,都有着厚重的历史。而在每位宾客的木案头上,万茗法师都放置了当天新课完毕的插花。

五音六律糅合着梵香,与会的宾客无论年龄、职业、信仰,皆摆脱世俗的纷扰,藉由一杯茶的引导,进入一个无我的世界。如同一场圆满的共修,没有半点浮躁和喧嚣。即使拿起小小的茶杯,宾客亦是谨小慎微。

轻置茶席

“这就是我开设茶席的初衷和目的,让大家能在一个比较纯净的环境下,用心体悟茶的宗教美。万茗法师坦言,较之于课花,自己在出家之前,便开始事茶,并深入其中。

在他出生的岭南地区,饮茶之风蔚为盛行,大小茶馆星罗棋布。可自始至终,万茗法师觉得经由茶艺师之手,飘逸杯之口流出的茶汤并不符合传统对于茶的定义。在他心里,喝茶并不是新信手抓起一把茶叶,用热水壶冲泡这样草草了事。

利用原先从事文物工作的优势,万茗法师开始着眼于那些精致的茶器,通过现存的文字和图片等资料,尝试复原旧时古人事茶的场景和内心的状态。

随着时间的推移,出家后的万茗法师索性在自己驻锡的寺庙内,开设了教化的场所,谓之“僧家茶道研习所,专门同僧俗弟子交流茶道。囿于出家僧人的身份,万茗法师首先在茶的选择上就采取随性的态度。无论岩茶、白茶、还是普洱,他都会用作事茶的原料。僧人没有收入,同俗家人相比,选择的余地就少一些。

而现如今,茶席奢靡之风渐盛,人们多用金银竹木等昂贵器物布置茶席。“古竹名木制成的器物,能给茶席带来清寂质朴的感觉,但价格已经和金银相差不多,所谓质朴也就不复存在了。”万茗法师布席,只用一瓶插花和一方白纸。摆置虽然简朴,但每次事茶完毕,他都会收拾停当,下次再设。

作为茶事的教授者,万茗法师在自己的课堂中,很少提及有关于茶的物化属性和市值高低等指标,意在让学生抛弃这些无谓的外在,回归茶的本质。“例如茶的五类,口感等农学内容,这些都能在百度上搜寻到,除非学生单独询问,我很少特意教授。”

具体到实际操作中,万茗法师对于细节的把握,严格近乎苛刻。

许多初学者在泡茶时,心中难免忐忑,手法尚不沉稳,常常抛洒滴漏。他允许学生另用壶盛多余的茶汤。时间一长,则不许另用壶接盛,壶中的茶汤必须注满。有些学生学久了,难免会沾染油滑之气,不再有当初那份慎笃,“我会让他们用宣纸铺做茶席,水滴无所遁形。时刻提醒自己勿忘初心。”

而有些学生会将手随意摆放。万茗法师则要求双手都要放在桌面上,为他人所见。万茗法师解释说,若只是用一只手事茶,事茶者会不自觉地将茶器的摆放位置和实际的操作趋于单侧,这样既破坏了事茶者的身体协调,对于茶席的总体呈现又是灾难性的打击。“这种毫无美感可言的动作,不应该在我的茶席中出现。”

同时,万茗法师还会杜绝任何形式的不良暗示。

每次正式上课之前,所有学生配带的手表、戒指和项链等首饰统统摘去。“事茶不求视觉冲击,不是做戏。项链和戒指都是名贵的东西,会引起不必要的联想。手表表示时间,暗含着一种催促的意味。”不只手表,即使是下意识的抠桌子、抖腿等动作,在万茗法师的茶席中同样也不能出现。

古语道:“开门七件事,柴米油盐酱醋茶。”万茗法师却在自己的茶席中,极力抹去茶中世俗化的成分。“泡茶不同于在厨房里煮饭烧汤,即使是类似的器物,操作方法也是大相径庭。”对于不慎漏出的茶汤,学生不能用毛巾如抹桌子般来回擦拭,只能手持毛巾,一点点吸取。“茶罐里的茶叶也不是豆瓣酱,不能直接抖入壶里。”

纵使如此严苛,僧家茶道研习所里却永远座无虚席。其中不乏人生阅历丰富的企业高管和高级知识分子。但在一杯清茶面前,他们时常手足无措。“真正回归到一件事情的时候,才发现自己多么渺小,我们的专注力还不够。”有些虎背熊腰的男学生端起一个小小的茶盅,手甚至都会发抖。

41岁的青青原本是一位家庭主妇。出于对茶的热爱,她来到一家茶馆里担任经理。在茶馆类似于工业流水线的泡茶工序中,他无所适从,“十泡茶里面,有两三泡好喝已经不错了。”

在周围朋友的介绍下,他辞去了茶馆的工作,全职跟从万茗法师修习茶道。在去年位于某大型剧院的茶会中,青青承担了茶道主要展示者的角色,得到了在场观众的一致好评。“泡茶不是紧紧靠着一颗平常心就行,需要各方面因缘的具足。和师父学茶后,才发现要学的很多。”

如今,万茗法师不仅在寺庙里的茶道研习所授课,为了方便学生出行,他还会在城区中开展茶道的授课。虽然较之以前的生活,显得些许忙碌,但亦如打坐、诵经一般,茶道和花道是万茗法师出世生活的必须。

无论行至何处,一套茶具和花具永远放置在万茗法师的行囊里。谈及心得,他引用了冯芝生先生的一句话:“必有玄心,必有洞见、须有妙赏,必有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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